【“过来,让我抱一下。”】
—————————正文分割—————————
直到重新回到靳予家,白夺依旧沉浸在不知所措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他动作僵硬地站在客厅正中,眼眶和脸颊双双红得令人心惊,像只失魂落魄的兔子。
几个小时前,白夺的一切冷静与淡然在见到靳予的瞬间全面崩盘,随着此前上百个独守思念的日日夜夜一起散了个干净。
而在二人见面后不久,靳予便十指相扣地牵着白夺的手提前离开了会场,坦荡而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的归属。
“靳少爷,退圈愉快。”
向怀瑜站在二楼俯瞰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浅声笑道。
●
“……要罚我吗?”
白夺持续宕机地立在沙发旁,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
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白夺心想,哪有这样解决问题的?
果然,靳予当场被他气笑了:“这就是你到家后想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白夺红着眼睛不敢吱声,飞快地摇了摇头,一双本就不算暖的手再次温度骤降。
“过来。”
靳予刀了一眼不远处战战兢兢的人,面无表情地张开怀抱:“让我抱一下。”
没有了外套的阻隔,这次的拥抱显得格外紧实。
许久过后,白夺终于鼓足勇气碰了碰靳予的耳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放,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郑重。
耳边传来有点低哑却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声音,靳予缓缓眨了下眼,轻声评价道:
“瘦了。”
白夺狠狠一颤,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砸的溃不成军,他用力收紧手臂,仿佛要将靳予整个人化入骨血,靳予叫他勒的生疼,终于在两分钟后不轻不重地往人身后甩了一巴掌。
“养回来再说吧。”
靳予冲主卧的方向轻轻推了下怀里的人:“我给朋友回个电话,先不招待你了。”
刚刚进屋没多久就被主人痛快划为“不用招待的自己人”的白夺就这样随着那点微不可查的推力头重脚轻地飘进了主卧。
然后他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没有换洗衣物、没有睡衣、没有洗漱用品也没有床上用品,而他从宁杭走得匆忙,甚至连手机充电器都没带。
噢,好像是有个枕头,不过现在看来意义也不大,毕竟十个月过去,枕套已经不知道换洗过了多少轮。
因此,当靳予打完电话推门进屋,迎面撞上的就是木头桩子一样傻站在浴室门口的漂亮少年。
“真有本事。”
靳予将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在确认白夺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部电量飘红的手机后再次血压飙升,他深吸一口气,真诚问道:
“宝贝儿,你是不是生怕我找不到理由揍你?”
本该矢口否认的白夺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失智一般在找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靳总心美人善,想来应该不会对即将流落街头的前男友坐视不理。”
在此之前,靳予还真没发现这孩子如此会拱火,被一句足以将人气到灵魂出窍的“前男友”精准踩中了雷区,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短促低沉的冷笑,正要开始输出,手腕却突然被白夺不由分说地握入手心。
“靳予,”白夺掌心冰凉一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意,“我现在……算是你的什么人?”
粉饰了几个小时的太平在近乎温柔的问句中骤然裂开,“一直不开口、开口就气人”的白夺再没办法维持摇摇欲坠的体面,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时还紧紧攥着靳予不肯松手。
像是怕极了会被他甩开。
“对你来说,我是前男友……还是一位旧人……是需要你帮忙收拾烂摊子的不懂事的被动还是不讲义气的朋友?或者……我们算不算已经和好了?靳予……我们和好了吗?”
白夺向前倾身,将前额抵在靳予的手背上,两条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着,眼泪不要钱似的断了线地往下砸:
“我觉得……你应该是重新接受了我……你带我回家、抱我、让我进主卧,刚刚还喊我宝贝……可是为什么你能在我做出一系列伤人之举后毫不犹豫地原谅我。”
靳予单膝跪地地俯身,一言不发地将白夺搂入怀中,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用衣袖给他擦眼泪,浅浅地吻上他的发旋。
“回来的时候我想了一路……不是,不止这一路,我一直、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重新回到你身边,那么我该做些什么……能做什么,而你又需要我做什么。”白夺徒劳地闭上双眼,“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面对一切怒火与指责、或是冷落与刁难的准备,就连你压根不肯认我、当我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心里建设都做好了。”
“我可以被你拒绝,可以接受质问,可以从头解释,可以认骂认罚,从最普通的工具人被动重新做起……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倘若你说再也不愿见到我,我也可以从此在你的世界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靳予呼吸一窒,扣住白夺的后脑将人狠狠按向自己的胸口,突然感觉心脏被谁挖空了一块,旋即有些无所适从地低下头,任由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眼。
而他自始至终沉默如斯。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该如何面对这段曾经无比美好、却被对方不由分说亲手斩断的情感,白夺的出现意外且突兀,将五月之后便从未刻意关注过他的靳予打得措手不及,起初甚至并没有打算对此做出回应。
在各色人情世故中浸泡多年的经验告诉靳予:心软不代表心动,感动不同于释然,热血上头的时候切忌随意做决定,尤其当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为这个决定可能带来的影响负责时,更不应该用草率的温柔给对方以任何形式的希望。
一言概括就是无法承诺复合就不要走出屏风。
然而,不知从哪一个瞬间开始,靳予脑海中那些一套一套的处世准则与大道理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笃定且稍显任性的:我要带他回家。
所以靳予就这样做了。
“可是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我做。”
白夺蜷在靳予怀中,在疯狂蔓延的沉默中抖的不成样子,满脸破碎的泪痕未干又添,眼泪一路没入上衣领口,纤长睫毛乱七八糟地糊做一团,嘴唇不见一丝血色。
像个弄丢了最心爱的糖果、伤心透顶的小孩。
“你看起来……不想怪我、懒得骂我、不肯罚我也不会恨我。”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也想要若无其事,可是这间屋子没有任何属于我的东西,它们都被我带走了,所有痕迹都是我亲手抹除的,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因为我……”
“白夺。”
靳予温声打断,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透着浓浓的疲惫:“听我说。”
“我没有毫不犹豫地原谅你,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释然。我差点被你气死……你知不知道?”
白夺往靳予怀里钻了钻,眼前一片模糊,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道了一句“对不起”。
“还有啊……我当然怪你,”靳予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委屈,“否则也不会连夜抹掉你的指纹。”
打从换完牙就很少再靠“赌气”宣泄情绪的靳少爷在被分手的当天走投无路地做了一回幼儿园小朋友。
“我连甜品店的会员卡都剪了……不瞒你说,我五岁和吴笙打架的时候都没做过这么幼稚的事,可是做完这些之后我更生气了,这回气的是自己,因为我完全舍不得碰那套乐高。”
分明它才是最显眼、最该被处理掉的东西。
“如果我知道你第二天会回来,说什么我也不会动那扇门。唔……所以你为什么跑回来?”
“我想看看你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白夺哽咽着小声说道,“还想看看家里的酒有没有少。”
小小年纪,靳予在心里苦笑,操心的事还不少。他抬手给白夺擦了一把眼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说道:
“跨年那天我哪里都没有去,因为你说你哪里都不想去,快到零点的时候我想总该祝福一下才好,可是看窗外太傻,看照片又太矫情,最后愣是让在外狂欢的吴笙给我发来了连内测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游戏安装包,对你画的人物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对了……你画画真的很好看。”
心脏像是突然被谁狠狠拧了一把,白夺抓着靳予的手,咬牙迫使自己安静了下来。
“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本来我想先冷静两天再和你谈,”靳予捏了捏白夺的虎口,一节一节按着他的手指骨节,“但我的反应似乎令你相当不安,你需要肯定的答复和抓得住的承诺,这些我刚刚都没给。”
全身上下都快被靳予暖过来的白夺赶忙摇头:“没有……这不怪你……是我……”
“我想要和你重新在一起。”
白夺猛地抬头,一滴眼泪顺着下巴垂直滴落,碎在两人彼此交握的指尖。
靳予低头望向白夺,目光温柔而坚定,一字一句耐心说道:
“我承认自己还有很多没有想清楚的事,也有很多习惯需要重新建立,但我确定我还爱你,放不下你,想要重新和你在一起。”
“至于其他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
白夺轻声应道,在这一刻安心的无以复加。
——也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给你一个交代。
“对了……你说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属于你的东西?”
靳予低头覆上白夺的唇,惩罚一般故意吻痛了怀里的人。
“我就是属于你的。”
●
白夺穿着靳予的睡衣,坐在床边和父亲通电话。
“嗯,我明天回去取东西,只拿画画要用的和生活必需品。”
“您忙您的,不用惦记,过年我就回去。什么?是不是自己?”
白夺迟疑着调转目光,正要点头称是,就见不远处的靳予对自己打了“我陪你”的个手势。
“哦……那个……靳予和我一起……”白夺磕磕巴巴地说,“好的,您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后,靳予轻轻冲白夺扬了下眉毛:“明天要见家长?”
方才那一场哭得实在太凶,致使白夺的眼尾现在还红着,半干的头发听话地垂在耳侧,看上去很是乖巧,他被靳予这话问的一愣,于是表情再添几分懵懂:
“不会,他工作很忙,白天回去见不到。”
“这样,”靳予点头应声,随口问道,“看样子和家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白夺腼腆地笑笑当做默认,明澈目光清亮更甚,靳予心下一软,胸中顷刻燃起久违的归属感——诚然,在自己家中谈归属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的靳予万分确定,这种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坚决,就是归属感。
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觉得有他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为家。
这一晚,重新变成抱枕的靳予和重新拥有抱枕的白夺睡得格外安稳。
●
“年前住在白锐家,之后一直在自己家,事情结束后白锐就走了,周末偶尔回来,所以平时家里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
白夺想到什么讲什么,拉开家门示意靳予先进:
“最近的晚饭是我在做,其实我爸的厨艺比较好,但是他上了一天班,我这个天天闲在家里的总归不能再饭来张口,还好他也不嫌弃,我做什么他都说好。”
两手空空前来登门的靳予依然担心白父在家,进门时先低头看向鞋架,看的白夺忍俊不禁,轻轻在靳予肩头推了一把。
屋内安静非常,果然没有人。
略微有些老旧的中式家具别有一番风味,干净整洁地摆在各个角落,客厅里有一只尺寸可观的鱼缸,里面养着五彩斑斓热带鱼,三五成群游的很是热闹,与靳予家的现代宽敞不同,白家这间五脏俱全的屋子显然更具生活气息。
靳予好奇地上下打量,目光很快被餐桌上的保温罩吸引了过去:“小夺?”
白夺刚刚摆正鞋子,闻言下意识看向靳予,神情蓦的一怔,两秒后快步走向餐厅,猛的掀起盖在桌上的保温罩——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色香味俱全、荤素冷热搭配得当的诱人饭菜。
菜量不多不少,刚好适合两位成年人。
前一天晚上与父亲的对话再次于白夺耳畔响起:
“小夺,明天是你自己回来还是……?”
“那个……靳予和我一起。”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您早点休息。”
难以言喻的暖意凭空起势,在心海拍出汹涌的浪花,白夺压下心头交替泛起的酸楚与感动,回身对靳予粲然一笑:
“靳予,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窗外天色高远,又是一年秋意渐浓。
●
半个月后的某个周末,吴笙奉母之命带人来给靳予送冬季高定,一进门就半点不见外地勾住了白夺的脖子。
“我家摇钱树回来啦!!”
白夺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一排看起来没多大分别的衣服,感觉自己配不上“摇钱树”这么生猛的名号。
还好靳予赶在第一时间把树袋熊一样的吴笙从白夺身上拎了下来:“清醒一点,我才是你的投资人。”
“行了吧你,”吴笙笑道,“以后能帮我们赚大钱的肯定还是人家小白。”
靳予对此毫无异议,施施然跟着负责人去到里间试衣服,顺便在临走前“礼貌又温和”的拍掉了吴笙再次伸向白夺肩膀的手。
“吴总,您……”
“白夺。”
吴笙连名带姓,在靳予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的同一时间打断了白夺的话音:“我有话对你说。”
白夺本能地僵了一瞬,心跳登时乱了套:“好。”
“靳予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谁甩过,你是头一个。”
吴笙自然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坐,开门见山道:“作为局外人,我能体谅一切身不由己和每个人的难言之隐,可我是靳予的朋友,该偏心的时候就要偏心,所以如果接下来的哪句话说重了,我先提前向你道个歉。”
白夺大方一笑,安静地坐在了吴笙对面。
“靳予从小就会来事,一张嘴哄人哄得白日见鬼,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做个潇洒享乐的情场浪子。”
“可是他没有。”
吴笙神色淡淡,语调堪称平静:“在感情中也是同样道理,只要他想,他完全有能力让你死心塌地地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也没有。他如你所愿地做到了不打扰也不怪罪,而后全盘接受了擅自闯回来的你。”
“我相信你足够了解他,所以你一定也清楚靳予刻在骨子里的人生态度相当自我,换言之,他其实不怎么大度,属于受了委屈一定要找回场子、被欺负了一定要加倍奉还的人,看上去谦逊有礼,实际上很少委屈自己,做事随心所欲说一不二,特别不好招惹。”
白夺一边听一边想,不得不承认吴笙说的都是对的,几乎本能地想要垂眸,只得不停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逃避对面的目光。
“当然,他在工作中的确能屈能伸能吃苦,但是说白了,那些都是为了他自己。”
吴笙看着白夺强打精神的倾听姿态,到底有些于心不忍,默默叹了口气便放缓了声音:“他几乎从来没有为自己以外的谁弯过腰。”
“可他为了你去求薛律师。”
白夺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如果薛律师不接你家的官司,那么当时他应该在国外交流,不是说你家的人脉不重要,城市一把手的人脉固然可贵,但那对于当时薛律师而言绝非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吴笙认真说道:
“所以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负他第二次。”
互相亏欠未尝不是好事,何必处处小心。
—————————分割线—————————
一直以来靳予都太“神”了,但他终究是个人。
脑补了一下靳予这样几乎永远不会脆弱的人剪开会员卡的模样,以及这样一个身边从来不缺陪伴的他对着一张游戏立绘说“新年快乐”的模样,其实也很难过。
白父依然是那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父亲。
白父依然是那个默默关心、疼爱小夺的父亲。
这桌饭菜大概代表“接受”与“祝福”。
吴笙:靳予那张嘴哄人哄得白日见鬼。
靳予:……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吴笙不是有意来玩变脸的,他真的只是来送衣服的,只是忍不住敲打敲打小白,他也知道孩子不容易,出门后吴笙也将他和小白说的话告诉靳予了,下一章开头会提到。
题外话:
请大家不要关注我那个专门用来做跳转的小号,给我留一点自己试验的空间,感谢体谅♡
下章尽量下周二(如果周二没发周三一定发),大概会是一场很痛又很甜的拍拍~一章拍不完的那种w
久等啦,本章5k+,祝食用愉快~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特别感谢—————————
谢谢@Outsiderln @Jessie @清风星辰 @北悲 @远道 @童倦 @Ritaaa @喵喵炊烟 @☆如梦初醒 @落笔无痕lbwh @江淮叶 @小姑娘 @浅浅 @电子小怪兽点菠萝 @歌xin💩💩💩 @小象 @浅暖扰心 @兜兜翻出来了个扣扣 几位宝贝的打赏,谢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他们♡
以上按打赏时间排序。
感谢鼓励与喜爱,祝各位宝贝平安喜乐、万事顺遂,生活处处是惊喜,每天都有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