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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人生导师
 
 

【风云某】48


【他怎么舍得这样揭我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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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

  嘉年一把拨开昼连攥在自己衣领的手,目光深沉严厉。


  陡然失衡的重心使得昼连径直跌向桌沿。


  “昼连!”

  瓷碗坠落摔出一声脆响,言韶脱口而出唤人,慌乱间下意识撑起半个身子。

  余光中,昼连的手背瞬间绷起青筋,骨节涌上一阵狰狞的白。


  “嘉年哥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言韶根本没有时间细想,全凭本能张口解释:

  “不关昼连的事,东西是我要他吃的,药也是我让他倒的,保密也是我……是我的要求,是我不准他将这些事说出去,都是我……”

  “哥哥莫要怪罪昼连,是我不对,他不过按令行事。”

  同样含义的话转瞬说了数遍,言韶边说边摇头,眼底不知不觉蓄满晶莹:

  “不是昼连的错,嘉年哥哥……”


  “跪下!”

  然而嘉年只是再度扬声,斥向昼连时甚至没有匀来一盏眼神。


  无形的压迫似有千钧重量,眨眼功夫便能侵占整个房间,昼连紧紧抿住双唇,过分浓密的睫毛剧烈颤了几颤。

  双膝触地。


  满地碎瓷铺开大片狼藉,言韶床有帐幔,视线受阻无法判断昼连是否中招,又忧又急,红着眼狠狠瞪向嘉年。


  “没有照顾好少爷就是亲护的错,按规当罚。”

  而直到盯着昼连跪稳全程,嘉年方才调转目光,不卑不亢迎上言韶的:

  “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少爷不该不知。”


  言韶感觉自己突然被人扇了一耳光。


  “是……我知道。”

  ——我怎么敢不知道。

  满腔浓烈的情绪猝不及防接了一盆冷水,该散的散该凉的凉,言韶潦草空了表情,眉间笼上一层自嘲的霜:

  “我身体抱恙,亲护必定脱不开干系,而那些按我吩咐办事的人,必要时也可以随时替我挡刀。”

  “甚至代我去死。”


  护卫枉死的伤痛像无序的风,在少年摇摇欲坠的心房中冲撞数日不肯安定,寻到一处缝隙便急不可耐挣脱开来,张牙舞爪将理智掀了个干净。


  “公子。”

  意识到言韶正在失控,昼连未经思考本能出言安抚:“不是这样,他们并非代公子而死。”

  奈何嘉年看起来并不打算温和。

  “对,有需要时,他们就是要挡在你前面。”

  他冷静道:“不仅那些护卫,军营中的士兵们亦是如此,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少爷难道还能数清有多少人替你挨过致命一击?”


  “倘若我的记忆没错,当年战场初次接敌,就有数十人因你的一念不周牺牲。”


  虚伪的太平被嘉年三言两语撕得粉碎,言韶用力攥紧手边被单,眼眶红透。


  “他们为何要用性命扛下那些本该落在你胸口的刀剑,那些负责护送莫惊澜的人又为何要在此次事件中被迫成为帮你脱罪的突破口?”

  将少年明晃晃的悲痛尽收眼底,嘉年很慢地眨了下眼,神情中不见丝毫怜惜:

  “因为你在长安城是功臣遗孤,是手握丹书铁券、连皇上都不得随意发落的人。”

  “上了战场,你便是舒将军虽无血缘却更似至亲的兄弟,是未来将领,不得怠慢。”


  “这不一样!”

  言韶卷着哭腔驳斥,双拳徒劳握紧又徒劳松开,指尖苍白发抖:

  “它们不一样……你不能这样类比。”


  “哪里不一样。”嘉年垂下眼帘反问。

  “战场上挡在你身前的战士是自愿,护送莫惊澜的护卫们则没得选择?”

  “还是说战死沙场称得上‘归宿’,勾结前朝乱党罪不容诛,是洗不清的脏水。”


  “……不是……”

  近乎呢喃的否认含混沙哑,言韶失魂落魄地合上双眼,泪水失守。

  他自暴自弃地将自己摔回床上,答案溜到嘴边却无论如也说不出口,像骤然失去弹性的弓弦。


  “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发生任何事自有外因可推脱,责任不在你。”

  于是嘉年若无其事接过话音,未加任何修饰一语道出问题关键:

  “而莫惊澜一事全部因你而起,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了……”

  言韶痛苦地收紧手指,隔着布料依然将自己掐得生疼——嘉年不肯给他体面,一刀划开他内心最阴暗无解的顽疾当场放血,让他无所适从。


  “你并非不能接受有人因你牺牲,否则也做不到副将之位。”

  嘉年却持续无视言韶的话:

  “相反,你有能力肩负生与死的重量,也有觉悟化沉重为信念,一直走下去。”


  “别说了。”

  似是忍无可忍又像畏惧,言韶嗓音低哑,再度开口时每个字都在颤:

  “嘉年。”


  “既然你本可以承担这份压力,为何这一次偏偏不行,耿耿于怀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


  “我让你别说了……”言韶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听不懂吗。”


  “因为你知道自己犯下的是死罪,他们代你受过。”

  嘉年避开碎瓷向前一步,乌沉温润的眸子像风平浪静的湖:

  “忠心做事的人死了,真正闯祸的你却还要风风光光地活,你不仅要在自我麻痹中振作,还要承认他们莫须有的罪行,违背自身原则向所谓的‘真相’低头。”


  “可是你又不得不妥协,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住自身性命,保住舒家。”

  “勾结前朝乱党这项罪名太尖锐,你承担不起。”


  “嘉承安!!”

  口中不知何时散开浓烈的血腥气,言韶压着嗓子低吼,扯下床边悬挂的安神药囊用力砸了出去:

  “说够没有!闭嘴!”


  心事被人尽数抖出,摊平铺开了暴晒在烈日之下,言韶从未经历过如此狼狈的时刻,本就动荡的心绪因“他是嘉年”再掀波澜,终于被名为“委屈”的巨浪冲垮了最后一道心防。


  ——他是嘉年啊。


  是十余年来待他如同亲兄弟、替他扛事护他无忧、就连对他说了一句重话都要心疼很久的嘉年。

  也是那个从未怪罪过他任性、永远温和永远耐心、总能在第一时间关注照拂他所有情绪的兄长。


  嘉年哥哥……他怎么舍得这样揭我的伤疤。


  ——这是言韶彻底失控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因为再后来发生的一切通通不受理智支配。


  “对,我承担不起这项罪名,只能恭恭敬敬叩谢隆恩,借着一场家法消极避世,躲在这里惶惶不敢面对。”

  少年破罐破摔回嘴,抓过手边一切能够的到的东西不管不顾往外砸,崩溃哭道:

  “我恨透了这个酿成大祸却又无能为力的自己,害怕你们追着我帮我收拾烂摊子,委屈却又没脸委屈,怎么做都别扭,只能和你们保持距离,为什么连这样都不可以!”


  “当然可以,不然你以为这十日是谁在纵你。”

  数不清的零碎物件接连飞来,包括但不限于枕头、玉佩和未出鞘的匕首,嘉年拧了拧眉将其照单全收,不动声色侧过身子挡住跪在一旁的昼连:

  “可你只退不进,非但没有调整状态自我消化,反而尝到了逃避的甜头愈发不肯睁眼,后来竟是连药都不喝了。”


  三日前,昼连开始替言韶处理汤药,舒问亭强忍心焦加以试探,结论竟是言韶一口药都没喝。


  “药太多。”

  言韶脱口而出辩解,敞开了哭导致扯谎都理直气壮:

  “我喝不完。”


  “言怀卿,你根本就没喝。”

  嘉年当即气笑了,连名带姓斥人时手都要痒:

  “发现昼连倒药之后,药汤中就加了饴糖。”


  言韶蓦地一愣,眼泪因惯性还在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少爷尝药无数,真喝到了岂会不提不问。”


  愠怒却不失克制的语气无端深刻,飘入理智尚存的昼连耳中自带敲打意味,昼连肩脊挺直跪在冷砖之上,双膝袭来刺骨磨人的寒意。

  他试探性动了动麻木许久的关节,抬眼看到立于自己身前的嘉年,脑中阴差阳错掠过一线清明。


  像是拥有某种诡异的默契,嘉年的下一段话立即佐证了昼连的猜想:

  “逃避比面对容易太多,稍有不慎就会令人得过且过,言韶,如若你我位置互换,你会在看到我状态坍塌时继续沉默吗?”


  “不是错觉。”

  昼连安静低眉,凝神将嘉年的话反反复复品了数遍,心想:“公子开始宣泄情绪后,他的措辞果真不似先前尖刻。”

  ——言韶不按医嘱吃药、扯谎,若是有心借题发挥,嘉年大可以搬出些更有杀伤力的话。

  比如“时间和空间我们都给过,分明是少爷自己不争气”。


  然而嘉年没有。


  他放过了言韶的不讲理和不坦诚,直言逃避的后果,让他换位思考。

  句句有重点,严厉不扎人,这才是兄长教训弟弟应有的姿态。


  至于最初那些疾言厉色,就好像是嘉年为了逼言韶放肆的刻意为之。


  “我不会。”

  言韶啜泣着应嘉年的话,委屈尤在岂能深思,除了顶撞什么也做不到:

  “再多给我点时间不行吗,我明明可以自己好起来!”

  “我分得清对错是非,会反省,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做法,为何一定要我即刻振作。”

  难道软弱已经是不允许出现在家中的情绪了吗。

  他越想越难过,口齿因止不住的呜咽而含混,难过到快要发疯。

  ——坚强太过辛苦,他不过是想休息一下。


  “我哪里敢一直如此,我不敢。”

  言韶低声呢喃,趴在仅剩一床被子的床上遮住双眼,指缝漏出点点水渍:

  “我不敢的……嘉年哥哥。”


  “我会强迫自己站起来,你不能、不能……”

  不能这样欺负我。


  委屈一发不可收,少年眼神失焦,泣不成声。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支撑不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心脏痛了又痛仍未麻木,嘉年微不可察叹了口气,给言韶递去一块手帕:

  “你比我通医术,来探一探自己的脉?”


  连续倒了几天药的言韶哪里敢探自己的脉,闹急了眼情绪迅速溢出:

  “医者不自医没听过啊!”

  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咬着牙把手帕丢了出去。


  “好。”

  嘉年失笑,略一颔首接着说道: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多给你些时间。”


  “因为你长大了,怀卿。”


  “时间不是我们想给,就能给的起。”


  忽然柔和的语调伴着一声“怀卿”缓缓落下,听得言韶与昼连胸口皆是一紧。


  “有太多已知或未知的事等着你去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乱党一事在朝中早已传开,皇上亲自赦你无罪,人尽皆知。”

  迟疑稍纵即逝,嘉年用极短的时间计算了一下舒问亭得知自己在此时将这些事尽数告知言韶的后果,自觉能够承担:

  “此前也有人在皇上面前参你与私营兵器的黑商有所往来。”


  “什么?”昼连神色骤冷,插话插得毫无意识。

  “不是多严重的事,”嘉年并未指责,“是否是有心之人还未可知。”

  他垂眸看过昼连一眼,神情沉稳再次面向言韶:

  “所以怀卿,你需要功绩。”


  “你的特殊身份是福也是祸,有多少人追捧你就会有多少人忌惮你,密训是皇上有心用你的信号,也是来自他的警告。”

  “他要你知道一切尽在他的掌控,即便亲近如怀晏、如我、如钟先生,也有可能因他的一道密旨算你于无形。”

  眼看上好的被单就要撕裂,嘉年无奈倾身,并起两指在言韶手腕轻轻一按——

  成功按麻了少年的整条手筋,脱力放了被单一条生路。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直面坎坷的准备,你飞得越高,我们能够给到你的有效庇佑就越少,时间耽误不起,你多逃避一日,未来就需要多辛苦一日将其补齐。”

  嘉年踏过一地狼藉,从铜架上取来一条崭新手帕:

  “需要吗?”


  言韶一声不吭接了。


  “假如半月后某处突发动乱,皇上指名要怀晏、或者要你前去处理。”

  手上留有少年冰凉的泪,嘉年轻碾指尖,说道:

  “届时你就拖着这幅重伤不吃药的身体、揣着这幅瑟缩消极的心态强行顶上。”


  “会丧命的。”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温和清晰,早已不复先前凌厉,言韶将整张脸埋入臂弯,知道嘉年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怀卿,没有大把的时间供你细心疗伤,承担不起的罪名你要用实力洗清,喝不下去的汤药你要捏着鼻子喝。”

  “再高再锋利的坎,只要无法绕开,你都要倾尽全力去迈。”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慢些长大,拥有忤逆与任性的权利,受伤就哭,想逃就逃,不谈背负。

  可是你也不甘心做永远长不大的言韶。


  空气陷入漫长的沉默,言韶眉睫低垂,面色苍白眼尾红透,像睡在精美匣鞘中的剑。


  “嘉年哥哥。”

  过了很久,少年眼帘轻抬,语气由衷诚恳:

  “谢谢你。”


  “无妨。”

  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嘉年浅浅呼出一口气,目露柔软笑意。

  接着,他一掀衣袍从容跪下,拱手垂眸,温声说道:

  “方才嘉年多有冒犯,给少爷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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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彩蛋。

是事后蛮有反差萌的可爱嘉年♡


嘉年打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冒犯小少爷”的心理准备来的。

他兄长也是家仆,训人时该不含糊就能不含糊,结束后该守的礼节会一滴不漏。


再多句嘴:

希望大家不要过分解读觉得嘉年给孩子压力了……言韶是从小按正经规格养起来的世家公子,不至于受不住嘉年一跪。


浅浅开一个上帝视角给大家:

从昼连正经跪下的时候舒问亭就在门外了。

下章会进来w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23 Oct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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