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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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了,没事没事,我能照顾我哥,嗯好,那我就不送了。”
向将醉酒兄长送回家的朋友道过好几遍谢,白夺一手扶人一手关门,险些被白锐踩掉拖鞋。
男人意识昏沉,全身的重量尽数压在他肩上,脚下重心也不稳,踉跄着直往旁边倒。
“别走。”白夺一把拦住直愣愣往客厅走的人,“先把鞋换了。”
他连托带抱地将白锐放上换鞋凳,帮忙的动作不可谓不麻利,并在起身时尝试让他搭上自己的肩。
喝醉了的兄长还算听话,不闹不嚷不推拒,垂着眼任他摆弄。
“不就是个普通聚会吗。”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已然挺拔,待在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身边却仍单薄不少,白夺架着白锐往他的房间走,问话时还要稍稍仰头:
“怎么喝这么多。”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
白锐很慢地眨了下眼,没有回他话,好看的眉毛深深拧成一团,看起来十分难受。
“会不会想吐?”白夺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吐出来应该会舒服点。”
“热。”
没成想白锐一开口就把他气个半死:“洗个澡。”
“?”
白夺想都没想便出言拒绝:“不行。”
“醉成这样不能洗。”
“热的话可以把空调再开低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点生硬,他想了想,又放轻语气说道。
“可以。”然而白锐只是站在原地跟他一本正经地顶嘴。
男人一脸冷静,手臂一用力就将意欲向前走的白夺拽了回来。
“我随便洗一下,很快。”
他说完,也不管身形是否摇晃,调转脚步走向与卧室相反的方向。
“那是厨房,哥哥。”
白夺没什么脾气,就近找了面墙靠着,冲卧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喏,浴室在那边。”
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瞎话张口就来。
白锐迟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房间又看看白夺,平日里漂亮到锋利的眼此刻茫然失焦,隐约透出些孩童一样的、认真却毫无杀伤力的警惕。
“过来,我扶你。”
看来这话有用,白夺再接再厉继续哄人,唇角扬起微不可查的清浅弧度。
他满脸真诚地看着面前的人,朝白锐伸出一只手:
“哥?”
不知是否跟白夺用的称呼有关,这一次白锐没再固执,而是老老实实回到了白夺身边。
兄长的重量重新压上肩膀,白夺一手握住白锐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扶在他的后背,将人小心翼翼地搬进了屋。
“床单是新换的。”
然而刚一沾床,白锐又不知疲倦的纠结起卫生问题。
他相当不认同地深深皱眉,扒着白夺的肩膀就要挣扎起身:“要洗澡。”
“先坐。”
人上床了就好办了,白夺按住白锐的肩膀温声命其坐好,趁人不注意一把脱下了他的T恤。
“自己能脱吗?”
他将衣服随手揉成一团,用下巴不慌不忙指了指白锐剩下的衣物:
“我去洗个热毛巾,你慢慢把它脱了,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脱掉上衣”就是洗澡前的步骤,使得白锐认为自己已经到了浴室,总之他迷迷糊糊坐在床边,又安静了。
见状,白夺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白锐的衣服转身离开房间。
泡蜂蜜水、接热水、洗毛巾,待到白夺准备好一切重回卧室,白锐已经倚在床边闭上了眼。
白夺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东西,试探性地、很小声地叫了一声“白锐”。
“白锐?”他凑到兄长面前歪了歪头,“躺下睡,要不然该……”
话音未落就见床边的人颤了颤眼睫,一抬眸满眼都是雾气。
“嗯。”白锐很轻地应了一声。
“现在不睡。”
“好吧。”
睡不着就继续做该做的事,白夺好脾气地点点头,扶起白锐让他喝了两口水。
接着,他将杯子放到自己身后的桌子上以免碰到,用毛巾浸了些热水:
“那起来擦擦身子。”
伺候一位肩宽腿长、还有一身漂亮肌肉的成年男性并非易事,饶是白锐全程不吵不闹乖得像个洋娃娃,屋子里的空调也开到了足够舒适的温度,白夺依然忙活出一身薄汗。
他拿着水盆和毛巾去到浴室,打开花洒飞速冲了个澡,将自己的睡衣和白锐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
他手脚麻利,满脑子想的都是“速战速决”,从洗澡到换好新睡衣也不过用了五分钟。
再然后,他为白锐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插上充电器,又开始思考该怎么安排他睡觉。
●
卧室门第无数次开合,白夺神清气爽走入屋内,映入眼帘的却是兄长冷淡疏离的脸。
“你是?”
男人醉得不轻,刚换上的睡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领口有些歪。
只见他神色微凛,用目光将白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眉心不见舒展。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沉默过后,白锐沉声开口,有种一本正经的严肃。
白夺无辜地眨眨眼。
不过他已经大概猜到了白锐没能认出来他的原因——他穿的睡衣是新的,白锐没见过。
而且他今天下午好巧不巧理了个发,那时白锐已经跟朋友出门了。
从小到大都自持优秀的兄长难得犯迷糊,鬼使神差地,白夺忽地生出些逗逗白锐的心思。
是以他随口给自己安了个“是你朋友”的名号,问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我记得你应该不是很爱喝酒,酒量也很差。”
白夺走到白锐面前,弯腰用手撑住膝盖,直视他问道:
“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心情不好?”
变声期少年的嗓音很奇妙,有种介于清亮与低沉之间的异样磁性,听得人耳朵发痒。
白锐低眉不语,长且浓密的眼睫恬静垂着,像是坐着睡着了。
正当白夺以为白锐不会再回答、准备直接强制他躺下休息时,男人突然低低开了口:
“今天是她的生日,农历。”
“她生前…只过农历生日。”
平静的阐述犹如一道惊雷,劈入白夺心脏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割开一道贯穿伤。
白夺猛地直起身子,下意识后退时唇色已经白了。
“对不起……”
卷有颤意的三个字未经思索脱口而出,少年忽的慌乱,说完便一口咬住了嘴里的嫩肉。
熟悉的痛感顷刻翻涌成片,白夺仓皇移开目光,胸口剧烈起伏。
奈何他年纪尚轻,不知道因心中苦痛生生喝到酩酊的人一旦打开话匣,就想收也不住了。
“她生前从来不过阳历生日,只过农历。”
白锐讥诮地勾了勾唇:“但是我爸不让我说。”
“他不想让小夺因为这个再多难受几天。”
——母亲的忌日、母亲的阳历生日、清明节甚至是白夺自己的生日……令他痛苦的日子已经够多了。
白父讷于言语,想要关照小儿子却总是不得要领,只好忍着心疼委屈大的那个,三番五次提醒白锐不要用这件事刺激弟弟。
“所以这些年我只能……”白锐无力地闭了下眼,“自己……记得这一天。”
“没关系。”
指尖于不知不觉间失了温度,白夺浑身发冷,却听到自己堪称温和的、饱含关切的声音:
“白夺不在,你尽管说。”
“辛苦你了。”他强忍僵硬向前迈了一步,将方才自己退的开的距离补了回来。
“还有吗,你可以把难过都说出来。”
“没关系的。”
短短几句话不知有着多少重复,白夺望着兄长哑声开口,不知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前几年这天还能看到我爸的人,现在倒好,恨不得从早到晚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白锐保持着低眉敛目的姿势,整个人看上去落寞又无助,似乎疲惫极了:
“可是,如果他不去给过她生日,小夺也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那她会不会以为……他们都不在意这一天。”
“她会难过的。”
最后几个字白锐说得很轻,声音浅到几乎无法用耳朵分辨,但白夺就是听清了。
深夜的房间安静非常,他惶然却专注,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不会的。”
少年说道,蹲下来抬眼望向白锐:“他们都记得这一天,不会让她一个人。”
“你放心。”
心中的创口洇洇淌出血来,白夺仰着头同兄长说话,一双眸子洒了碎星似的,映出满满两盏晶莹。
白锐自嘲地弯了弯眼,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掀起眼帘,神色漠然地端详起面前的少年。
“你是?”
男人眸色潋滟,看久了竟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凌厉。
这凌厉异常鲜明,以至于虽然他又断片到无法认出白夺,也丝毫没有影响周身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白夺不发一言,口腔中满是咸涩的血腥气,面上未见半点波澜。
“哦。”
时间被沉默浸泡成温吞凝固的状态,白锐就这样盯着白夺看了许久,垂眼冷冷一哂:
“白夺啊。”
“我不是。”
白夺眉心一跳,逃避似的冒出一句听起来比白锐还醉的话。
“你恨他吗。”
随后,像是生怕白锐深究他是谁一般,白夺无缝衔接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恨不恨白夺。”
“什么?”白锐脸上露出明显空茫的神情。
“我问你恨不恨白夺。”
白夺一字一句问出第三遍,感觉自己八成是有点疯。
疯到非要从白锐口中问出个答案,问不到不罢休。
气氛随着少年态度的强硬陷入僵持,白锐被他闹懵了,迟疑着一犹豫就是好半天。
“我恨不恨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五分钟后,男人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凉飕飕的话。
“跟我没关系。”
白夺没什么所谓地笑了:“正因为跟我没关系,你才可以跟我说。”
“不要一直憋在心里,说出来或许会好些。”
“不用担心,白夺不在。”
“他不会知道,我保证。”
诱导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白锐却依旧沉默。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你们家现在才会变成这样,没关系,你发泄出来,我不告诉他。”
眼看答案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白夺干脆换了个路子:
“他就是个杀人犯,死不足惜,不是吗。”
自伤的话出口即刀,一笔一划全有尖锐的棱角,白夺满心麻木不经思考地说,仿佛只要他说的够多、够狠,就能激发出白锐心底最深的共鸣,给自己一个痛快。
“凭什么难过的只有你?这不公平,对不对?”
他听到自己轻快中带有不屑的声音:
“所以该骂就骂,没什么好犹豫的,对吧。”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
白锐漠然地望向不知名的地方:“跟你没关系。”
下一秒却感到视线忽地一暗,眼前覆上一整片陌生的冰凉。
白夺居高临下捂住白锐的眼,神色寡淡,语气却柔和得不像话:
“哥哥,你恨我吗。”
●
“……恨的……”
时间被无声的对峙拉扯成绵延凝固的模样,终于,白锐微不可查地点了头。
可是他的语气无端委屈,细听甚至带着点令人陌生的……哽咽感。
掌心化开一滴突兀的温热,白夺骤然失神,触电似的放开了遮在白锐眼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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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彩蛋♡
是个近2k字的小甜蛋——多年后,小白在母亲农历生日这天将白锐叫到了自己家。
白锐酒量很差,这一点在其他番外中应该提过。
本篇中他醉得确实非常彻底,一整个就是会断片的大状态。
久等了呜呜抱歉,今天加班,开始写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QAQ
下篇会尽快更的QAQ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