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人看过他起高楼，正因如此，等着看他楼塌了的人也格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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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们吵没吵够，现在都把打字的手停下。”

  “话我只说一次，别在我直播间撒野。”

  江赏嗓音微凉，警告时语气却不算重，他切掉游戏点开直播主面板，垂眸靠向宽大的电竞椅。

  原本只能占据观众一半屏幕的醒目留言陡然变大，悬在直播间顶端红得刺眼，像耀武扬威的横幅。

  几秒前还在腥风血雨的弹幕缓缓熄火，从一眼望不到头的问号变为果冻橙的直播间专属表情包，也不知是齐齐上阵维护秩序的房管们劳动初现成效，还是江赏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到底让众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相对便宜的醒目留言只在公屏停留了三五分钟，对线言论消失后，飘在屏幕前的依旧是价值五千的铁粉支持，以及那位老粉的脱粉小作文。

  江赏神色冷淡，用手机挨个点进拱火人的主页：

  陌生的ID，陌生的头像，与量子果冻橙甚至整个攻略组都毫无关联的产出，以及那个只有3或5级、显然是因为刚刚发醒目留言才升级的粉丝牌。

  作为一年四季高强度冲浪、动辄处于风暴中心的全职主播，江赏只需要简单浏览一遍他们的主页，就能大概判断出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成分。

  他看得专注，目光聚焦手机时没看直播弹幕也没说话，就这样安静了整整三分钟。

  对于一位日常开麦的主播而言，三分钟的声音空白是绝对令人紧张的，更不用说江赏有意聊正事，连游戏和bgm都关了。

  社交软件热热闹闹弹出私人聊天框，是心急如焚的和平椰和日常没正形的大荒流。

  【和平椰：歪歪歪！师父师父！收到请回话！收到请回话！】

  【和平椰：你是被气晕了吗呜呜呜呜，要不你下播吧，忍一时平风浪静装个死天下太平，咱们委屈一下算了。】

  【和平椰：耶耶求你. jpg】

  【大荒流：呦，哭啦？】

  【大荒流：需要我帮忙吗？】

  【大荒流：需要的话叫爸爸。】

  僵硬整晚的表情在看到来自挚友的消息后有了些许松动，除和平椰与大荒流二人以外还有其他朋友，江赏迅速将其看过，又简单扫了两眼舰长群和攻略组组群，看完后首先返回和平椰的聊天界面。

  【量子果冻橙：没晕，好得很。】

  【量子果冻橙：你在直播间是吗，那不要乱说话。】

  和平椰发来的委屈萨摩耶的表情包实在可爱，看得江赏心头一软，下意识回复了一个揉萨摩耶耳朵的表情包。

  接着点开大荒流的聊天界面。

  【量子果冻橙：嘿，没哭。】

  【量子果冻橙：不需要帮忙，别来蹚这滩浑水，没开玩笑。】

  【量子果冻橙：谢谢荒哥。】

  打字的指尖从头至尾没有犹豫，江赏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回完消息，按熄屏幕将手机往旁边一搁。

  “没掉线，不好意思。”

  抬眼就见有房管发弹幕问自己是否掉线，江赏开麦回应，抬手轻轻掰了一下麦克风：

  “刚才想了一下，或许我还是应该向大家正式道个歉。”

  “原本我的想法是：既然已经退了赛，就让道歉声明安安静静挂在主页，不要再自己给自己加戏，搞得像在哗众取宠。”

  他淡声说道，讲到“哗众取宠”时唇角苦涩一扬——结果已然无法改变，他总不能将当天遇到的事详细汇报给大众，那么即便说再多，本质也只能是无意义的自我狡辩。

  “但这只是我站在个人角度的片面想法，事实上，有些粉丝需要听到我的解释。”

  心尖的苦涩短暂上涌又飞快收回，江赏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压了压麻木的指尖：

  “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这部分粉丝的感受，很抱歉。”

●

  健身房内，许景修终于停下了动作。

  男人走下跑步机，拿着手机径直走向旁边的休息区，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

  靳予本想问他不拉伸吗，抬眼却见他眉目凝重心事重重，只得作罢。

  “我在上周的比赛中突兀弃赛，是因为很重要的人遇到了一些麻烦，当时情况紧急，我必须要去。”

  江赏的声音自耳机内清晰传来，嗓音干净，语气平稳，整个人安定得不像话：

  “这件事不是儿戏，所以即便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许景修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神情寡淡，眸中藏却有无奈的欣慰——江赏的强大与体面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原本他以为，说出“别在我直播间撒野”后的江赏要开始发火了，就算不发火，大概率也会语无伦次说上一些事后会让自己的后悔的话。

  然而江赏没有。

  他字句凝练地阐述了自己当天遇到的突发状况，又温和明晰地表了个态，简洁、客观、从容且笃定。

  没有添油加醋的辩解，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术，甚至没有忘记适当模糊江肆的“家人”身份，而是用“很重要的人”一笔替代。

  “弃权的决定是我做的，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要亏欠粉丝、深哥和所有关注比赛的人。”

  耳机的音量明明足够，许景修却还是将声音放大了些。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手机边缘，听到江赏继续说：

  “不找借口，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表现，在这里，我再次向大家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

  简单易懂的三个字温柔入耳，许景修呼吸微窒，心脏向下狠狠一坠。

●

  “影响了大家对比赛的观感，辜负了粉丝对我的支持和期待，也愧对深哥给我的…这么好的黄金流量排期。”

  指尖在不受控地捻按下不断泛白，江赏陷在宽大的电竞椅中，不知不觉已经深深垂下眼帘：

  “真的很抱歉，是我的问题。”

  喉咙不知为何变得很干，但是江赏难受得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从小到大，只要他极度紧张，是绝对吃不下、也喝不下任何东西的。

  于是他将麦克风从嘴边移开，偏头用力咬了一下口中嫩肉。

  痛感和血腥气同时席卷，江赏闭了闭眼，开口时声音如常：

  “所以我接受外界的批评，也理解因此脱粉的粉丝。希望大家也能尊重他们，不要应激，也不要再去打扰任何一位已经脱粉的人。”

  他极尽体面，精力高度集中思路反到清晰，为避免战火再次烧到刚才脱粉的粉丝身上，很细心地没有特指，而是用了带有泛指意味的“他们”。

  “做错事情的人是我，过度的回护只会适得其反，我很感谢愿意继续信任我、陪伴我的每一个人，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江赏超乎寻常的稳定与诚恳似乎砸懵了包括黑粉与拱火人在内的所有直播间观众。

  这群搅浑水的人年龄大多不大，混迹网络的一大爱好就是钓鱼看乐子，围观主播破防就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而像江赏这样，背后没有直播经济公司的野生游戏主播，则是爆典闹笑话的重灾区——他们年纪轻，技术好，拿目中无人当真性情，冲动起来怼天怼地怼粉丝，开口即成黑历史，拦都拦不住。

  能够凭借一手真本事在游戏区杀出重围、占据稳定流量的人大多心高气傲，更不用说量子果冻橙背靠大攻略组，且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学历高。

  太多人看过他起高楼，正因如此，等着看他楼塌了的人也格外多。

  “至于那些不理智开麦、言辞已经无礼到不堪入耳的人——”

  “要不我还是……别说了吧……”

  讲道这里，江赏话音稍顿，手心里冷汗直冒，心想：“直播间的人太多了，年龄三观立场不尽相同，我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言多必失。

  “你们是对我爱之深责之切也好，是趁机踩我一脚看热闹、落井下石也好，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跟风看热闹。”

  可是掏心掏肺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他又实在忍不住不说：

  “怎样都好，但我希望你们至少看清攻击目标。”

  “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我来，粉丝是无辜的。”

  ——他们只是喜欢了一个人。他们的产出是自己辛辛苦苦耗费心力做的，喜欢是在自己的私人主页、或者同好聚集地表达的，钱也没有花你们家的。

  更多地话江赏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可他头疼欲裂，一边强迫自己去看电脑屏幕，一边在不停警告自己要注意表达方式和语气：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些压力和指摘不该落到他们身上，你们恨我不争气、恨自己的付出打了水漂，骂我黑我脱粉我都没关系。”

  “但是请不要恶意中伤无辜的人，这是最基本的做人底线。”

  真心换真心是当代通用的互联网杀器，此时直播间的人感动的感动、尴尬的尴尬，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想把量子果冻橙划入“互联网年度新奇物种”名单。

  “另外，我再明确强调一遍。”

  眼眶在颓败心绪的影响下变得很涩，江赏揉揉眼睛，嗓音又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请各位粉丝，不要捂嘴正常发声的人，不要洗广场，不要无故对线。”

  “你们的主播有承担责任和后果的能力，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脆，不会垮，不会停播，也不会退圈退网。”

  正是该拿出成绩证明自己的时候，他从来要强，知道风雨越大，越要能扛。

  “大家安安心心看直播就好，或者……唔……感谢荒哥的醒目留……啊不……三、四条醒目留言。”

  严肃的气氛被突然蹦出的醒目留言打断，江赏原地空白，说出“感谢老板”全凭职业记忆。

  【大荒流：行啦行啦，简而言之一句话——橙子跪下挨打，天天打月月打年年打，都是他该受的；粉丝们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大荒流：不解气的话，等比赛结束了，攻略组可以连麦给大家直播训量子果冻橙啊。】

  【大荒流：但是话说回来，刚才那些拱火挑事的，我说你们好歹换个小号，主页那么明显的粉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对家来的？】

  【大荒流：发个三五十的醒目留言就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啦？信不信我这就去你们主子家发一万块的醒目留言告状啊？你猜你们主子是会奖励你们的忠心，还是反手直接把你拉黑？】

  攻略组一人养三个满配号的号佬财大气粗，仗着资历和财力肆无忌惮阴阳怪气，主打一个路见不平横着走，创飞一个算一个。

  ——很多话江赏作为正主不适合说，不代表别人不能替他说。

  大荒流作为量子果冻橙公认的赛博父亲，此时出来护崽简直再合适不过。

  男人四两拨千斤，潇洒中透着一丝冷静，四条醒目留言一共价值四百，很快便“懂事”地从公屏上掉了下去——他并非盲目溺爱自家打手，只是来给那些挑起事端的人一点小小的警告。

  正常敲打主播可以，趁乱找事？不行。

  号佬简单粗暴的财力碾压有效活跃了直播间的气氛，连江赏都被逗笑了：

  “好好好，比赛结束你们直播训我，荒爹，您快收了神通。”

  他掐掐眉心，知道该收尾了：

  “我手上现在有几个高难课题，大家投个票吧，我按大家最想看的顺序打。”

  停顿许久的鼠标终于移动，江赏设置投票，恍惚间感觉自己做了一场令人精疲力尽的梦：

  “之后我会多打些课题，保证更新速度，晚些时候会在主页发个帖子，大家想学哪方面的操作、或者想看我玩什么其他游戏都可以留评，我按点赞量一个个安排。”

  此话一出，直播间的技术粉顿时来了热情，一时间弹幕迅速活动，热闹祥和。  

  电脑前，江赏活动了一下紧绷的肌肉，重新登入游戏。

  之后，长达五小时的游戏直播干货满满，操作绚烂漂亮。

●

  下播后。

  江赏缩在偌大的电竞椅中，满心疲惫地拨通了简清让的电话：

  “哥…有时间吗。”

  “我有点累，想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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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彩蛋♡

下播后江赏接到了许景修的电话——

关于最后为什么是大荒流出场捞赏而不是许景修：

很简单，许景修在网络上的身份只是个陪了果冻橙不到一年的大粉，这时候他来说话不合适。

大荒流是攻略组的自家人，人尽皆知的富哥，过来连敲带打顺便替江赏撑个腰再合理不过。

关于江赏为什么找简清让不找许景修：

1.江赏下播已经凌晨了，按照许景修的作息，他应该在睡觉（当时他还不知道许景修没睡）。

2.清让可以说是江赏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赏认识他六年多，emo了找他就像小猫找妈妈一样自然（bushi）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Ｏ(≧▽≦)Ｏ